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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远】情画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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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是个水墨画般的雨天，墨汁里滚过一圈的狼毫笔在绢纸上挥洒自如，一笔勾出了雨声，一笔抹出了雨色，连那点潮湿的泥土味也不放过，随手两三笔就添到画中，雨水浇洗过的冬青树是画家笔尖一点三绿色，雨声敲得人骨头里发痒，恨不能陷进柔软的被窝里睡上一整天。

伴随着这样一场晨雨而来的很可能是迟到，早上七点一刻，整个城市似乎才将将苏醒，偶尔传来几句稚嫩的童声，小孩子们被赶着上班的家长从温暖的美梦中强行拖进现实，又被雨水裹挟而来的凉意激了个寒颤，于是只得不情不愿套上衣服，女孩儿们在上学路上带着没睡醒似的鼻音撒娇，抱怨雨伞不漂亮外套遮住了花裙子。
凌远也做梦了，他梦到一双匀称修长的手，这双手缓缓握住他的手，在每根手指上都玩弄似的停留一会儿再展平，然后狠狠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紧紧扣住，指尖用力处，莹莹泛着光。

可凌远并不觉反感，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发烫的手心分明的骨节，指腹最后触摸到是对方无名指上一枚小小的银环，抛却了繁复的花纹，取而代之是两个名字，这样一枚曾经套在手上，而今在每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一遍遍用眼神描摹，鬼知道他有多少回狠下心来掷出戒指，又挨到天亮掀了柜子顶着两个黑眼圈趴在地上细细寻找。

心底的名字呼之欲出，手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回忆潮水般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挣扎是徒劳，紧扣的双手如同缠在溺水者脚上的水草，梦境崩塌前一秒，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温柔得像冬夜里弹奏出的和平之月。
“别走。”

凌远以前瞧那些电影，惊醒后总要猛然坐起大口喘息，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天花板单调的刺眼，闹钟又吵的要命，让人条件反射一样用手背遮住眼睛，你说，现在逃回梦里还有人等我吗？

就算他想继续沉浸在旧情里，时间却不等人，早上八点要组织晨会，接下来查房下医嘱，手术，韦三牛写好的胆道疾病基金申请漏洞百出有待修改，向郁总递交的有关住院日项目资料还需要整理，一想到启动资金这块空落落的胃就有些隐隐作痛，凌院长的时间被工作填得满满当当，顾不上吃早饭，简单收拾得当就匆匆出门。

雨势倒没有减弱的意思，伞边儿一层薄薄的雨帘泛着光。
凌远可不爱珍珠乱糁雨打新荷，
潮呼呼的衬衫贴在后背，把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吸走，
出门前擦好锃亮的能映出人影的皮鞋只消走上几步便会溅上大大小小的泥点，
不单是这些，雨天让人情绪低落身体困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即便是充电两分钟通话两小时的凌院长碰上这天气，也有种说不出的倦怠感。
更何况昨天临下班前又加了台手术，二次移植。本来就难度大术后伴随并发症复杂，加上患者年岁已高各项指标非常不乐观，奈何家属一意孤行要求手术。

硬着头皮的结果显然比预想还要糟糕，凌远靠在手术室门口，和紧绷的神经一起卸下的还有力气，双腿微微发抖，用尽全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想，这个时候手里哪怕有支烟给我攥一攥也好啊，怎么就只剩下手术刀了呢。

最后还是让韦主任给塞进车里送回家，叨叨了一路，他的车扔在医院。
想到这里凌远抿了抿看不到血色的嘴唇，仿佛不用五毛特效也能感受到寒气从他的眼里一直吹上眉毛。早上压下的恶心和烧灼感此刻一齐翻腾出来，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强撑着走几步就几乎站不住了，冷汗从额角滴下来，胃里像搅了一大把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理智被剧烈的锐痛吞噬，眼前一片模糊，倒下时也不知道是疼出了幻觉还是怎么的，竟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倒也没有太狼狈，跌进了还算温暖的怀里，等到胃痛稍稍平息再抬头，就对上一双回忆里的眼睛。如同雪中的水汽花，水汽和雾，再加一个冬天，清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皱眉看着他，于是就想逃，下意识地推了一把，那人也不恼，转身就走。可惜不过半分钟便又出现在凌远面前，手上多了件衣服，劈头盖脸地扔给凌远。
收敛好脸上的惊慌错愕，摆出一副从容中带着嘲笑似的表情。
“陈亦度，你个大男人车里还随身备着件粉红色大衣？”
对方冷笑一声，不由分说架起凌远，嘴唇贴近耳边，声音凉的刺骨。

“好久不见，凌远。”

情话献给我嘟～